1923年8月,新潮出版社出版了鲁迅的小说集《呐喊》。这部作品集汇集了鲁迅1918年至1922年创作的15篇小说,通过各种人物和故事,从社会底层、从多个角度发出深沉而激愤的“呐喊”,是近代以来中国人呼吁觉醒和振兴的先声。百年后的今天,《呐喊》仍在不断发出振奋人心的回响。
9月16日上午,鲁迅小说集《呐喊》出版100周年纪念研讨会暨第十六届全国鲁迅学校校际交流会在北京市鲁迅中学礼堂召开。鲁迅文化基金会会长兼秘书长周令飞、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阎晶明、北京鲁迅博物馆(北京新文化运动纪念馆)党委书记李游、中国鲁迅研究会会长董炳月、鲁迅文化基金会首席专家刘国胜、北京鲁迅博物馆(北京新文化运动纪念馆)副馆长姜异新、中国鲁迅研究会常务副会长黄乔生、上海鲁迅纪念馆副馆长李浩、北京市鲁迅中学校长严虹、鲁迅文化基金会副秘书长兼北京办事处主任杨东平等专家学者以及来自全国各地的鲁迅学校校长、媒体代表近200人出席研讨会,围绕“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呐喊’”进行交流讨论。
周令飞在致辞中表示,在伟大的新时代里,我们要从鲁迅作品中继续获汲取有助于民族振兴、国家发展和社会变革的责任意识、忧患意识和创新意识。透过《呐喊》小说集复杂而深刻的思想内涵,我们可以看到鲁迅风骨。这风骨,可以简单到只用一竖一横两笔概括:鲁迅站立着,是个竖的“1”字,像一柱刚正的脊梁,撑起了民族的尊严与自信。他朝着衰弱的灵魂猛烈呐喊,每一声回响都化作刻骨铭心的记忆。在改革开放40多年后的今天,人们从四面八方发出呼声:保护这脊梁吧!只要鲁迅在,精神大厦便岿然不动。而鲁迅躺着的时候,是个横的“一”字,像一条蜿蜒的长路,连接着黑夜与黎明。鲁迅正引着彷徨的脚步奋勇前行,每一段旅程都留下不屈不挠的脚印。历史告诉我们:珍惜这条道路吧!鲁迅在,文化的血脉便昭然殷红。我们今天纪念“呐喊”,就是要追随鲁迅,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呐喊”!我们中国人的呐喊,可以惊天地、泣鬼神!
李游在致辞中表示,值此《呐喊》小说集出版百年之际,我们立足当今时代,再次挖掘《呐喊》小说集的文化价值、教育价值和学术价值,激发文化创新发展的活力,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呐喊”。希望借助这部跨越百年的经典之作,重温鲁迅的“立人”目标,弘扬鲁迅精神,汲取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精神力量。《呐喊》真实描绘了辛亥革命前后底层民众的悲惨境遇,有力揭露和鞭挞了封建统治的罪恶,以拷问灵魂的深度,发出破毁封建“铁屋子”的呐喊之声,真诚唤醒“熟睡的人们”“揭出病苦,以引起疗救的注意”,激励中华民族在精神上立起来,在当时沉寂无声的中国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呐喊》以其“表现的深切和格式的特别”成为中国现代小说开端与成熟的标志。曾被鲁迅称为“空留纸上声”的《呐喊》,如今走过了百年,仍在不断发出回响,小说集中鲜明的人物形象永远活在中外读者的心中。鲁迅去世之后,涌现出一代代艺术家心灵契合地再创作,一代代翻译家精益求精地译介和传播,一代代学者孜孜不倦的学术研究。《呐喊》于文本内外持续生长,不断结出新的硕果,见证着文学的奇迹。
董炳月在致辞中表示,1923年8月,鲁迅先生的第一本小说集《呐喊》在北京由新潮社出版。从那时候开始,鲁迅先生的呐喊声回响在中国新文坛,回响在现代中国。今天,在纪念《呐喊》出版一百周年的时候,我们耳边依然回响着鲁迅先生的呐喊声。
在讨论交流中,阎晶明以独到的目光深入地阐释了鲁迅在《呐喊》及《彷徨》里对于金钱的描写。他表示,2023年是《呐喊》出版100周年,加上《彷徨》,两部小说集的作品数量25篇,字数不超过20万,却创造了一个深广的世界,具有无尽的开掘价值。无论从哪一个小的角度切入,都可以看到一个广大的世界。钱,或许不算是通常所认为的鲁迅小说里的重要话题,可是,如果专注于这一点进入就会发现,其实,钱几乎是鲁迅小说里无处不在的意象。他以《孔乙已》《祝福》《明天》《风波》《阿q正传》等为例,指出鲁迅对于钱的描述都十分精确,多少文、多少吊、多少元、多少个大钱、多少个小银圆、多少个铜钱、多少块洋钱,有整有零,用“一包洋钱”“一注钱”“一大把铜元”等形容性的量词比较少。鲁迅用钱来表达人物的经济状态、人与之间的差异、人对于生活的态度,同时也深刻地表现了他对社会关注和人性的洞察。深思细品,“钱”成为了鲁迅表现事物、表达哲理的重要道具。比如,他对于青年的关心和帮助:“我们目下的当务之急,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苟有阻碍这前途者,无论是古是今,是人是鬼……全都踏倒他”。在鲁迅眼里,传统文人不愿谈钱,是“读书人家子弟”的习性使然;现代正人君子反对谈钱,则是虚伪所致。不敢正视、直面惨淡的人生,甚至还一味鼓惑别人牺牲而自己享福,这是最让人引为愤怒的卑鄙。
在主旨演讲中,刘国胜集中阐述了鲁迅的“立人”思想。他表示,鲁迅“首在立人,人立而后凡事举”。鲁迅的“立人”思想发轫于1907、1908年留日期间,之后的10年,经过对中国古代文化的深刻反思和对清末民初社会现象的冷静观察,鲁迅“立人”思想日益完善,在《呐喊》中已得到相当充分体现。“立人”思想贯穿鲁迅所有作品,在鲁迅后期杂文中,“立人”思想形成了一个成熟的体系。通过《呐喊》,我们可以清晰地感悟到鲁迅关于文化改革的基本思路,这就是:中国传统文化非改革不可,改革才能真正传承其精华;改革很难,但再难也得改革;改革,最要紧的是改革国民性;改革国民性,每个人都要从自己做起,这也正是鲁迅“立人”思想最重要的内容。刘国胜还从“立人”目标、“立人”途径、“立人”方法3个层面深入阐释了鲁迅的“立人”思想体系和对于青年的希望。他表示,我们要呐喊:深入研究和广泛传播鲁迅“立人”思想,十分重要,极为紧迫!
姜异新在《从“呐喊”到<呐喊>:论“破恶声”之鲁迅文学的发生》的主旨演讲中表示,鲁迅之呐喊始于东京文艺运动时期,1908年发表于《河南》的未完之作《破恶声论》即昭示了后来鲁迅文学的本质——破恶声,白心声,光内曜。鲁迅认为,中国立国“乃在文明之光华美大,而不借暴力以凌四夷”,需要“不和众嚣,独具我见之士”来激发人们的“心声”。1923年出版于北京的第一部小说集《呐喊》,即是鲁迅以虚构文学形式践行文艺理想的肇始,也是新文化运动最重要的实绩。鲁迅之所以选择小说这种虚构文学形式“呐喊”,以实现其启蒙理想的目的,一方面是经历使然,另一方面则在于其对文艺本质的深刻洞察,对以文艺沟通人类心灵的理想追求。鲁迅之《呐喊》以高明的虚构艺术做到了不和众嚣、洞瞩幽隐,起人之内曜,发至精至诚之心声。所收录作品可分出幽暗与内曜两种境界,亦可辨听恶声、心声两种声音。正如《域外小说集》是《新生》的乙编,《呐喊》可视为《破恶声论》之下篇。思想者周树人“呐喊”于东京的文艺行动,文学家鲁迅以新文学实绩《呐喊》呼应于北京。“呐喊”终于证之以《呐喊》,鲁迅第一次实现了思想与文学的交汇。
黄乔生在《论“铁屋子”的复建》演讲中就即将进行的绍兴会馆复建问题进行了深入分析和大胆设想,鲁迅与《新青年同人在会馆的"补树书屋"以"铁屋子"为比喻探讨中国的文学和社会改革问题,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堪比东汉末年的"隆中对"(他以“铁屋对”命名)。演讲认为《呐喊自序》中“铁屋子”这一意象的原型来自鲁迅居住过的补树书屋,没有后窗,又被大槐树遮盖的房间在月光的映照下,具有铁一般森然的状貌特征,给鲁迅“铁屋子”比喻以直接启发。补树书屋之名则源于旧时北京以屋补树的民居传统,而窗户少而少导致采光差,与气候和民俗有关,加深了鲁迅对“铁屋子”与“窗户”关系的思考。鲁迅的文学志向乃至一生奋斗目标,是打破"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的铁屋子,而一个重要的图径是"开窗”。"铁屋对"的结果,鲁迅下定决心,走进《新青年》同人群体,发出中国新文学的第一声呐喊。黄乔生希望,在绍兴会馆复建过程中,应充分考察鲁迅当时的居住环境,将“铁屋子”这一重要文化意象与鲁迅生活情形结合起来呈现,以发挥其教育作用。
李浩在演讲中对《呐喊》小说集的装帧进行了“臆解”。他表示,《呐喊》的装帧是鲁迅自己的设计,一方面《呐喊》的封面版式跳脱传统型式,另一方面又绝不落入西式的样貌。封面的配色与“门”指涉起来,形似“门”的封面似乎象征着万难破毁“铁屋子”。“呐喊”的三个“口”很是显著,似乎是指涉了被唤醒的国民之众口,个性突出、意味深刻、视感强烈。《呐喊》封面虽然没有引入外来图像,但其所展现的精神是不同于往的,呈现出与中国传统完全不同的新生机的。
本次纪念研讨会暨交流会由鲁迅文化基金会、北京鲁迅博物馆、中国鲁迅研究会主办,鲁迅文化基金会北京办事处、北京市鲁迅中学承办。(主办方供图)